2015年5月29日 星期五

小說- 殺手工會 30

作者:且徐行

其實,可以選擇的話,我喜歡專注行事。

畢竟,現在在我體內飆竄的腎上腺素,應該是要用來幫助我集中注意力。

可惜現在的狀況不允許。

我扣下板機,看著子彈旋轉前行,直到沒入對手的體內,像是入池的石子般,在他體內濺起了水花,漣漪在他的黑外套上暈開......耳機同時傳來土虱他們的談話聲。




白帶魚細微的聲音不知說了什麼。

極光興奮的像個小孩:「我猜他是用指甲刀犯案。指甲刀的奧妙之處,它可以藏在民居之中,隨手可得,還可以使用它來隱藏殺機,就算被警察抓了也告不了你,真該取代折凳成為七大武器之首!」

這孩子,第四台周星馳的戲看太多了。

土虱馬上反駁:「見鬼了,指甲刀怎麼殺人啊?用那個割條動脈也要花很久時間吧?!」

「誰曉得,Pluto是神人啊,哪是我們可以想像的?」極光嘟囔著。

在討論我剪指甲的事啊。

「我覺得他是用雙手犯案…犯完案指甲殘留目標物的DNA…在公園裡剪掉,證據直接入土。」白帶魚也發展出一套推論,這套推論他應該想很久,難得語氣帶有自信,音量也比較大,我透過耳機也能聽到一些。

「前輩你是CSI看多了吧?!」極光不服氣地說。

「他不是CSI看多了,他是跟CIS認證豬打架打多了!」土虱說。

三人笑了起來。其實,我希望他們多花點腦力解決點實質的問題,就像我現在在思考光天化日下,怎麼讓眼前這個斷了氣的對手能在公園裡多坐會兒,別這麼快被發現。

極光問:「Pluto到底為什麼願意加入工會啊,既不缺錢,又沒被公司壓榨…」

土虱說:「阿枝咧,我們根本不可能了解他,他也不講啊。」

白帶魚又咕噥了好幾句。我懷疑他的音量根本就是拿來防側聽用的,聽起來他像是在問極光問題。

極光聲音放沉,似乎心情沉重:「應該說是狙擊手這行業找上我。視力超級好不用講,更重要的是我心跳比一般人慢很多,呼吸起伏很平緩,穩定度奇高,天生就是當狙擊手的料.....」

土虱打斷他的話:「是喔,你心跳慢又呼吸平緩喔,怎麼會咧?我看你每天嘻嘻哈哈,不像普魯托沒血沒眼淚的.......」

白帶魚又嘰哩咕嚕不知說了什麼,看來要監聽他,我要更新到最尖端敏感的設備。

極光用一種前所未有的語氣在說話,「是啊,以前我是這樣,從來不知道自己有什麼特別的,每天就是上課睡覺、下課打電動,看到正妹就想把那樣,頂多就是在夜市射氣球可以百發百中 。直到有一天,我走在路上被人套上黑布袋,帶上廂型車,一切.......一切都不一樣了。」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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館外長廊有長青族正在教練口號下認真舞劍,一招一式頗有古風,退休後生活真是愜意悠閒。

 十米外我的對手揮舞著短刃,刀刃閃動著嗜血的寒芒,但是短刃的主人似乎很害怕,因為他正在跟殺手神人對決,命懸一線。

他拿著短刃在空中畫個無限大的符號∞,把我隔在刀圈外,試圖拉出一道安全距離。

他應該很想加入舞劍行列,而不是為了組織的命令,把大好的青春歲月賭注在那把短刃上,和業界傳說進行殊死戰……

我在腦中畫了決策路徑,盤算我們離開圖書館所需時間、殺手公司發現手下失手被殲滅、多久能再加調派人力追殺至此、再計算土虱等人跟我會合、再推估處理前面這個人屍體的時間,保險起見,另外加計若還有其他殺手潛伏附近……

另一條決策路徑則是有市民發現屍體,眾人譁然、人群圍觀騷動,通知館方通知警局來處理,然後我們離開所需時間……選一條最險的路徑,再反推解決眼前這殺手的最小時限……..。

結論是90秒。

好,綽綽有餘。

90秒發生了什麼 (小且實驗寫作,略過無妨整體劇情)
我正要掏槍速戰速決時,對手短刀忽然殺氣騰騰向我劃來,我趕緊右手一斜,頭向後一仰躲過這一刀,他的舉動大大出乎我意料之外。
果然,會被派來埋伏我的殺手,肯定也是一等一好手,方才還扮豬吃老虎,差點被他朦過去。 
接下來他不讓我有任何空隙可以閃避和喘息,一刀接一刀,攻勢凌厲,時劈時刺,短刀彷若他手臂的延伸,變換自由而迅捷,我隱約想起業界好像有這麼一位精擅冷兵器的人。 
如果真是他的話,我記得傳言是說,別讓他劃上任何一道口子,那刀有劇毒。 
在我窮畢身之技左傾右斜,閃過連綿不絕刀鋒攻勢下,他短刀所到之處,斬斷不少花草樹木無辜的枝枝葉葉。 
趁著他千分之一秒劃落枝葉的空檔定神下來,我腦中響起了圓舞曲三拍子的樂聲,一抓住了這個節奏,面對他短刀劈擊,我像跳起華爾滋一般,身體放低,先躲過他欲一刀封喉的攻勢,他撲空後,順勢反手一劃,那怕只是在我身上劃道口子,就能發揮殺傷力。 
第二拍、第三拍,我運用核心肌群的力量拉抬身體,創造波浪型移動,身上每寸肌肉記憶起練瑜珈時的伸展,伴隨著圓舞曲裡擺盪、轉身姿勢,他的攻擊完全無法得逞。 
顯然他沒跳過華爾滋,雖然每一刀仍又快又講究,但在腦中圓舞曲的驅動下,我的防守節奏極為紮實有章法。
想起90秒大限。
一開始想取他性命卻不料落得狼狽躲刀時,我眼中的他,是一個完整的人,現在我已有餘裕思索反擊時,他在我眼中,只留下雙眼、太陽穴、內耳三半規管、頸動脈、後腦、下體等周身要害。 
我一個反身動作,爭取到幾百分之一秒的時間,將腳邊的石頭向他踢去,他敏捷側身躲過,電光石火之間,我發現我不用眼睛看他和他的短刃,視覺感官暫停須臾,取而代之的是腦海中人體解剖圖的畫面。 
正是庖丁解牛敘述的境界!於是我得以無視他的短刀威脅,反而放低身子,趨前近身,他趕緊閃電反握刀柄,舉臂欲揮落,倏然露出個空檔,機不可失!!我手刀重擊他的喉結… 
瞬間劇烈的加速度,就像貝比魯斯轟出全壘打瞬間,就可以決定「走」完所有壘包一樣,剛剛狠辣出襲,我就知道接下來就靜待他人體走完所有自然程序。 
彷彿可以透視到他神經突觸的各個反應,他頸部的迷走神經叢產生強烈興奮,傳入他的延髓,先是反射性閉氣、突然窒息、血壓驟降,心跳銳減直至……停止。

90秒整。 

我想起小學老師教到「殺」這個字的時候,特別告誡我們木字上要加一點,因為「殺人要見血」,寫字時自然要帶上那「一滴血」。 

那個老花仔老師真是太沒想像力了。我的殺字可以不用加那一點。 

我在圖書館外留下我的藝術創作和簽名,圖書館真的是人類文化藝術薈萃的殿堂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