2015年7月22日 星期三

起立、立正、敬禮

作者:且徐行

吾弟八年級生,就讀新竹某國立大學研究所 (此非徵婚文)。

有天他不經意提到,現在上課還會「起立、立正、敬禮」。真快嚇壞我了,想說老子上回做這種聽口令哈腰的動作,不曉得是20 年前了有沒有。




如果他是念讀經班,夫子還搖羽扇的那種,我也就認了,偏生是管理類,所以說是期望這套儀式或可有助這群 22 歲起跳的研究生們,將來在跨國企業裡,運用這種口號帶動身體進而表現心裡尊重的管理方式,達到全體「口體皆正直」的經營境界。

真是太讚了,跟颱風天泛舟一樣讚 (注意:這是反諷)。

且父對於我的不以為然感到不以為然,「學生本來就該尊師重道!」

有時,我還挺羨慕這種「本來就該」的句型,一句走江湖,講完都不用解釋的。譬如說小孩本來就該聽話、菜鳥本來就該敬老尊賢、署長跳針說警察本來就不能組工會。我想,古代人大概也認為通姦「本來就」該浸豬籠吧。

好吧,回到尊師重道與上課禮的主線上。我對且父對於我的不以為然感到不以為然而感到不以為然 (這樣有沒有贏???)。

別看我「一生不羈放縱愛自由」(請用粵話唱),其實,不過是打嘴砲。

國外唸書時,我注意到每次教授發考卷,全班只有我一個人是用雙手去領考卷,有些台灣長輩很欣賞的大陸學生通通沒像我這樣喔。而且就算我有自覺,不知怎地,事到臨頭我還是會畢恭畢敬、雙手奉上雙手收下。

左右手互搏後,還是會雙手奉上雙手收下

像且父這種講求尊師重道的人,應該會想摸摸我的頭、誇我是個好孩子,但出了台灣,很抱歉,我這種乖巧頗為突兀,而且還凸顯封建式的愚笨 (老師,我都還沒做全套的起立立正敬禮耶!!)。

古代教育資源相當稀缺,為人師者同時肩負「授業」與「傳道」角色,您瞧孔子弟子跟前跟後就是在請教孔子做人處世的道理。尊師重道的意義,不僅是對老師表示敬意與慰勞,也是重視其傳授的傳統道德文化,因為文化知識流通很有限,所以尊敬少數那幾個具詮釋能力的人。

可是,近代教育趨為專業分科,師生關係已早非昔比,教育資源不再只侷限在老師此單一管道,外在環境已有如此劇烈變化,「尊師重道」的意義與內涵,還當尚方寶劍碰都碰不得嗎?(現在不只清朝已過、還民國了咧,如果大家敢說民國還存在的話。)

我很認同教育是一種專業。尊重老師是因為他的「專業」而不是他的「身分」,而學生遵守上課秩序,是基於尊重他人(課堂中的老師與同學)、所以遵循公共規範,這是公民社會的基礎觀念,而不是為了服從權威 (老師)。

一個人念了師院師校,畢業後被學校聘用從事教職工作,其為人、工作態度與理念尚且不知,何以單單因為他被分配來教我,我就要對他敬禮呢?

我聽過一些想要突破創新或是致力於偏鄉教育等的老師,他們很值得尊敬與支持。但是在「尊師重道」的大帽下,這群老師跟我那位「上課都在打混卻總不忘作補習班招生宣傳」的理化老師,卻要受到無差別的尊重,這樣合理嗎?



還有,為什麼對老師的尊敬要用「上課禮」來體現?


有小學老師說這有提醒大家收心的默示之效,好吧,教囝仔的先放一旁,大學研究所還這樣做,就真是滑稽了。

高等教育機構對於社會有知識累積的責任,學生對於教授的尊重,具體回報方式就是學術切磋與探討、激盪思想的火花啊 (那些喝過洋墨水的教授理應曉得名校風氣),社會才會從中進步,也才符合大學設立的宗旨。

大學又不是黃埔軍校,還講求敬禮表示服從嗎?怎知這儀式不會產生「不要質疑教授」的默示之效?

好了,今天講到這邊,就地解散吧。

後記:有位朋友叫我加一句啦,如果你看了文章還算有感覺,請分享給一位你心目中覺得最保守的人 -> 這建議不是給我討罵挨嗎。奇怪,可是我還真奴性堅強的照寫是怎樣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