2016年5月17日 星期二

【連載】百年血癮 7

作者:且徐行

「我有答案了,兇手應該就是他。」鄭文琳眼神直勾勾地瞧著 Hunter,Hunter 手中的叉子不小心滑落。


兩人四目交接,等著對方先說下一句。這種對峙不知過了多久,突然間鄭文琳手機響起,她接起電話神色凝重地傾聽。

「好的,我現在過去,資料傳到我 line 裡…..好。」

她一掛手機,Mr. Hunter 馬上說,「怎麼啦?有命案嗎?」他心裡想,鄭文琳對他的案子很感興趣,這通電話絕非是相親不滿意的脫身之術。

鄭文琳白了他一眼,「是的,不好意思,Hunter 先生,我現在要走了,這就是我的工作,我要去拯救社會打擊壞人啦,你們男人最受不了這種對不對?我看別說古代啦,現在女警談個戀愛都還是賤民….」她嘴裡喋喋抱怨,但看結帳單和掏出錢包的動作沒停過。

「幸好我餐點吃得差不多了,你就自個兒慢慢吃吧,很高興認識你,我們go Dutch啊,我會買單買我的部分….」她看到帳單上的酒水費,還是啜飲幾口紅酒再準備起身,但又有點不甘心地停下動作說,「喔,至於你那古早的案子,好…好像還沒講完。」

Hunter 又往嘴裡塞一大塊牛肉,一邊手勢要鄭文琳等一下,心中盤算著他會先狼吞虎嚥咬到舌頭、還是鄭文琳會先耐不住性子大發雷霆...

當他判斷後者災害程度會較嚴重時,他等不及吃個段落,嘴裡還含著牛肉就說:「鄭小姐啊,妳不要買單,這餐就讓我請妳吧,這可不是什麼白吃的午餐,我有個請求,希望妳能答應。」

「什麼請求?」鄭文琳帶點戒心地看著他。

「帶我一塊去命案現場吧。」

真是出乎意料。鄭文琳質問語氣畢露:「你幹嘛要去?」

「我說我對妳的工作很有興趣是真的啊,我也想看看現在警察如何專業處理命案?」Hunter 講得飛快,爭取吞下牛肉的時間。

「不行啊,閒雜人等怎能出沒於命案現場?這根本有違警察風紀,何況我跟你又不熟….」

Hunter 做個「且慢、聽我解釋」的手勢,嘴裡食物吞下肚,總算能恢復優雅的講話方式:「根據妳聽電話的表情來判斷,妳那個命案一定是剛發生的吧,所以肯定不是我幹的。」

鄭文琳翻了個大白眼,這是什麼邏輯。

Hunter 不死心,「我不會真的進到現場啦,有時記者不是也會到場採訪拍照嗎?他們能到什麼程度,妳就讓我比照辦理。我還可以把車開過來載妳去喔」她指向鄭文琳的鞋子,「妳今天穿高跟鞋,不能走太遠吧。」

有車載這點讓鄭文琳有些心動,平日辦案一定是穿運動鞋好活動,前男友個頭不高,她平日約會也會穿平底鞋加駝背,營造點小鳥依人的感覺又讓對方多保有些面子。所以,對於不習慣穿高跟鞋的她,今天真的是折煞人。

「你怎麼知道我就沒開車?」鄭文琳還是沒給好臉色。

Hunter 露出氣定神閒的模樣,「妳剛剛把包包提起來翻手機時,我沒聽到車鑰匙的聲音,女生的洋裝口袋又小,沒地方可以放車鑰匙。」

鄭文琳心頭一驚,大聲道:「怎麼可能?」這是把心裡話直接講出來了,雖然鄭文琳確實是坐捷運過來,但就不想讓對方好過,怎樣也要問個問題讓對方尷尬一下也好,可這傢伙該不會真這麼靈敏,還會聽聲辨物?

看到文琳如此詫異,Hunter 微笑揮舞著雙手:「沒有啦,我開玩笑的,我是看妳剛剛還喝紅酒,想說像妳這般奉公守法,一定不會酒後開車。」

吊兒啷噹的,觀察力倒是不錯,鄭文琳不得不在心中讚許一下,當然,這話是不會宣之於口的,於是她乾脆重啟先前的討論:「我要去的那個地方,戒備很森嚴,連記者都不能進去,你根本就看不到什麼。」

「讓我猜猜,妳要去的地方….是監獄嗎?」

鄭文琳驚詫的表情讓 Hunter 確信他猜對了,「沒關係,我在外面等妳也好,檢警和法醫是要現場相驗遺體嘛,妳好了我再載妳回警局打報告啊。」

Hunter 見她不語,繼續加碼,「哎喲,要怎樣取信於妳呢?」他掏出身分證和手機放桌上,「這些妳幫我保管,算押在妳那啦,事畢妳再還我就好。要不…」

他站起身,手高舉過頭,「妳還可以搜我身,絕對沒有什麼通訊、監視器材啊。」

接下來他壓低聲音,「不然,妳現在走出去,就再也聽不到我剛剛那故事的結果。」

無疑地,Hunter 的故事與行為確實激起她的好奇心與不服輸的情緒。

他一連串動作也引起旁人側目,鄭文琳頓時覺得周邊目光帶來一陣難堪,悻悻然迅速收下他的身分證和手機,指著 Hunter 的鼻子,「我警告你,去那邊要是有人問起,不准說我跟你的關係….事實上我們也沒有什麼關係,但….就是不准說我們倆今天為什麼見面,最好是離我十公尺遠,真有人問起,就說…就說你是我表哥,考慮要調來刑警界所以現在先來見習,知道嗎?」

「一言為定!」Hunter 竟興奮地像個小孩,雀躍地高舉手說要趕快買單。





命案發生在監獄裡的工場。

死者施用一級毒品海洛英而被判刑,通常吸毒犯都是先送勒戒所強制戒毒,可本案死者人生最後終點竟然在監獄,代表他是已經觀察勒戒釋放後,5 年內又再次施用毒品,換言之,就是已經戒不掉、注定和毒品相纏一生的那種人。

即便對鄭文琳這種見多識廣的刑警而言,走進監獄的感覺仍令人很不舒服。

那是一種很陰暗,很沒有希望的氛圍,他們做錯了事,傷害了別人,所以自由被剝奪,像鳥被關進鳥籠一樣,跟一群同樣也是做錯事的壞人一塊窩在這裡消耗青春、虛磨時間。

他們是社會不想提起的一群人,好比工廠做壞掉的成品,堆在一塊。

死者的胳膊上腿上,有著大量潰爛的痕跡,彷彿刻劃著他和毒品糾葛纏鬥的紀錄。致死傷跟他的爛皮爛肉相比,反而乾淨許多。

鄭文琳看著菜鳥法醫在現場做初步相驗,也問獄方一些問題以建立案發時間順序。

今天搭檔的檢察官一直盯著她看,色瞇瞇的德性讓她不大舒服。

稍後才從檢察事務官那裡知道,這位檢察官已經「小叔獨處」好久,自我感覺又特別良好,看到鄭文琳這一身盛裝打扮,心忖刑警辦案穿這樣極不尋常,肯定是為了吸引他特地而為,他當然也要用個注目禮「大力回應一下」,以示禮貌。

鄭文琳只好極力避開與他眼神相會,連跟他報告事項,都一直盯著自己手上的記事本。

相驗後,遺體被送往殯儀館,檢警們和法醫等一群人一塊步出監獄大門,Hunter 從遠方誇張地向鄭文琳揮手打招呼,還露出一口潔白的牙齒燦笑著。

所有人都看向鄭文琳,希望她解釋一下這位動作稍嫌浮誇的白西裝男士是誰,正好目光又複習到她今天的美豔打扮,再看看那男士,再看看文琳,大家開始腦補或是盡情想像兩人間的關係。

要不是眾目睽睽,現場又有檢警、犯案馬上就會被逮捕,鄭文琳真想衝上前去把 Hunter 脖子扭斷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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「妳幹嘛生氣呢?我車子真的停了十公尺遠啊。」 Hunter 開著 Lexus 休旅車,一邊和坐在一旁氣呼呼的鄭文琳說話。

鄭文琳還是很氣惱,又說不上來具體在氣什麼,煩惡地講了一句,「夠了夠了,別講了。」

「對不起,雖然我不知道哪裡做錯了,嘿嘿。可是我的身分證和手機還被妳扣留,我也不敢不屈從。」他眼神未離開前方路面,臉上一派優閒樂活地說,「願意的話我可以請妳吃飯賠個罪,妳如果不想看到我,我可以坐隔壁桌,真的是連坐隔壁桌都嫌噁心,我也可以直接兌換等值餐券給妳,不過,還是請妳信守諾言,我想了解你們怎麼處理命案。」

「專業刑警怎麼能跟路人甲透露細節呢?」鄭文琳道。從側面看起來,坐在駕駛座輕鬆自在開車的 Hunter 真是一派貴公子模樣,不是她平常會碰到的那種人。

「那不這樣吧,我用猜的,猜錯了妳就說錯,不然妳就不說話,這樣的遊戲規則,妳了解了嗎?那就開始囉!」

鄭文琳還來不及拒絕,他已經開始發問:「死者是個吸毒犯?」

紅燈,他停車,轉過來看到文琳張著大眼、一副「你怎麼知道」的表情,他又繼續發問:「死者死於失血過多?」文琳仍是驚訝地說不話來。

綠燈了,他繼續前行,拋出第三個問題,「他該不會頸部上有兩道圓形穿刺傷?」

鄭文琳大叫,「夠了!別再問了,你究竟是誰?為什麼知道這麼多?你給我停車!給我停車!」

她伸手去拉起手剎車,車子瞬間停止,這舉動把 Hunter 也給嚇壞了,幸好後面的車也緊急煞住,隨之而來的喇叭聲連音調都像國罵一樣充斥著不悅與詛咒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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