罷工前一天，陰雨霏霏，台北一片溼冷，土虱仍然在忙著處理白帶魚的後事，因為快過年了，白帶魚的樹葬得趕在公家機關放假前辦好，所以我也沒打擾他。
工會群組轉傳了一則訊息，是上次棘手公司小秘書帶來的小儸儸， ｢上回說罷工前可以讓我們入會，想與您面商。去上次那公園嗎？｣
我直接回給那小儸儸，｢是你老大 (小開旁邊那位總管) 要你來找我的嗎？｣
手機另一頭好一陣子沒訊息，可能是去請示老大了吧。
訊息來了，｢絕無埋伏與惡意，請告知方便的時間地點。｣
半個小時後，我拿著雨傘坐在公車亭裡，看到對街青春無敵的國高中生在雨中打籃球，場內痛快嘶吼與流汗。真是熱血。
時間差不多了。
小秘書如時坐到我旁邊，還是那兩個小儸儸站一旁，其中一位幫小秘書撐傘，另一位警戒著。
｢怎麼樣？｣ 我問。
｢我們公司比較小，受不了折騰，想說答應你部分條件，討價還價便是，能接受的條件我寫在這。｣他說並遞給我一張便條紙。
紙條我接過來，上頭寫著 ｢加薪3%、提撥盈餘3%給員工分紅…沒有退休金…武器採購不列入討論內容…｣ 之類內容。
我說，｢喔。可是現在殺手公司已經徹底激怒了眾家殺手，而且明天就要罷工了，如果工會只跟你們達成協議，你不怕其他殺手公司發現只有你們家還可以運作？｣
｢講難聽點，現在也沒別家公司低頭，而且你們還折損了一員大將。你要不要把我們公司的offer當作台階下？工會就可以退場了？｣ 他這麼說，我跟他四目交接對看一陣子。
｢謝謝你幫我爭取個台階。我告訴你，我們是真的經過估算你們這些公司的規模和營收，還計算了通膨率、折現率及整個市場的預估產值，才提出來那些工會訴求。｣ 我不疾不徐地說。
｢我們公司會計說你們訴求也太狠。｣ 小秘書說。
我微笑搖搖頭，表示會計的話不足採信。
「雖然不是我們公司幹的，但我也敬重白帶魚這種前輩，你答應我們條件，我想辦法說服我老闆公開對白帶魚的死致意，可以嗎？」
我面無表情搖搖頭，搖頭頻率加快，表達不想被摸頭的決心。
｢你…為什麼一定要弄這個工會？｣ 他露出苦惱的表情。忽然間他伸手要拿我手上的咖啡杯。
我說，｢你幹什麼，咖啡都給我了，還要拿回去？｣
｢不是，我看你不喝，我喝給你看，真的是沒有毒的…｣小秘書說。
｢不，你喝過的話、沾了你口水更髒。｣我強硬地說，並且拿起咖啡啜了一口。
｢你知道嗎？這是你的問題，要求完美，近乎潔癖，東西只要去要了就要全拿，完全不懂妥協。｣ 小秘書說。
｢不，我是只拿你們答應給我的部分。相信我，那些訴求各公司肯定做得到，這行賺的是暴利，我只是把 ceiling (上限) 先提出來。要 push 你們到哪種程度，就看你們的誠意。像現在這樣，肯定稱不上誠意。｣ 我不假辭色說。
我繼續說，｢你還問我幹嘛組織工會，那你又為什麼不加入工會呢？還連累你的屬下也不能參加。｣ 我指指他身邊兩個冤大頭。
｢唉，你不可能成功的啦。就算你們策動武器商抵制我們，又如何？還是有人不參加罷工、只想賺錢的啊，罷工的人只會讓自己餓肚子，這是很現實的一件事，久了大家就會自己偷接案子，到時還是會全盤崩解。｣ 小秘書說。
我端詳著小秘書認真的表情半晌，接著我笑了，｢喔…原來你早就想過了，而且想得很透徹。你也曾經想組織過工會？｣
